泰州的晨雾还未散尽,训练营的木栈道上已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。十六岁的林枫攥着被露水打湿的栏杆,忽然发现砖缝里钻出一簇鹅黄的蒲公英——这个曾在家里砸碎三个手机的少年,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触颤巍巍的花瓣。
“我们不做驯兽师。"训练营创始人李骏在茶室煮着陈皮老白茶,紫砂壶嘴吐出的白雾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。窗外是学员们和当地老人一起糊的荷花灯,半成品歪歪扭扭地堆在案几上,"去年有个孩子把灯架全拆了,后来我们发现他是在研究榫卯结构。”
水乡的黄昏来得黏稠。染坊里,总爱和父亲顶嘴的小雨正把蓝印花布晾上竹竿,布匹扑簌簌地抖开时,她突然想起母亲梳妆台上的真丝围巾。不远处几个男孩在帮船娘修补渔网,尼龙线在他们指间穿梭如飞——三个月前这些手指只会疯狂敲击游戏键盘。
凤城河的夜航船上,心理咨询师王蓉特意没开灯。黑暗中有孩子开始哼《拔根芦柴花》,渐渐变成参差不齐的大合唱。船尾传来压抑的抽泣声,没有人转头张望,只有不知谁递过去的半包纸巾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亮光。
结营那天恰逢梅雨季的放晴。家长们望着晒得黝黑的孩子们展示自制的溱潼会船模型,有个父亲突然蹲下来系鞋带——他的儿子下意识伸手扶住了他摇晃的肩膀。李骏悄悄按掉计时器,原本设计好的"亲子沟通环节"根本不需要了。
在这个没有铁丝网和体罚的训练营里,改变发生在每个不经意的瞬间:可能是老巷口共享的一碗鱼汤面,可能是修好木船时彼此击掌的脆响,更可能是某个深夜,值班老师默默陪坐在操场秋千上,听着身旁少年断断续续说起被忽略的五年时光。
泰州的月色漫过训练营的黛瓦时,总有些种子在悄悄发芽。